今年国庆期间，河南南阳迷笛音乐节出现的“偷盗事件”，至今余波未息。10月8日，武大教授吕德文就此撰写的专栏文章《迷笛摇滚节，要反思的不是当地群众》引发热传，相关话题还登上了微博热搜。
8日中午，南都记者联系到了吕德文。他回应说，这篇文章是从基层治理的角度出发，希望对这个令多方失望的结果提供一种解释。“我认为应该反思的，是当地的群众工作——是否真正让普通群众成为这个大型活动的‘主人翁’。”
吕德文。
南阳中原迷笛音乐节偷盗事件引反思
今年9月29日至10月2日，为期4天的2023中原迷笛音乐节在河南省南阳市卧龙区举办，包括崔健、许钧在内的近100组音乐人登台演出，吸引了全国各地的乐迷赴约。
南阳市委书记曾表示，“全城人民将尽最大努力为大家做好各项服务保障。”然而，在此次音乐节期间，陆续传出多位乐迷财物丢失、或被当地群众偷盗的消息，大量相关图片和视频在网络流传，引发广泛关注，此事引起的波澜至今未息。
在此背景下，武汉大学社会学院教授吕德文撰写了一篇杂志专栏文章《迷笛摇滚节，要反思的不是当地群众》，经网络转载后，很快受到大量关注，相关词条还在10月8日登上了微博热搜。有评论认为，吕德文的观点，是在给盗窃财物者“开脱”等。
10月8日中午，南都记者联系到吕德文时，他表示还没注意到网络上的声音。在他看来，学者的工作就是提供解释，“我写这篇文章的出发点就是，我想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，至少是从我的角度去理解它，也希望能够给大家提供一种不同的角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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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中原迷笛音乐节现场。
吕德文长期从事田野调查、城乡社会观察和基层治理研究，并致力于以专业知识介入公共政策讨论。“其实我这篇文章的意思是说，南阳迷笛音乐节在‘临门一脚’时出现的意外，在我们的乡村社会、基层社会里面并不罕见、不特殊、不稀奇。我这样说并不是对它表达支持，但从社会学角度来看，这种‘社会越轨’行为的发生有一定的普遍性和规律性。”
吕德文举例说，很多地方都曾出现过群众哄抢高速公路翻车物资、偷盗外来承包户的农作物、以地方保护主义的名义侵害外地企业权益等现象。“有些事情，我们在基层调研时也会碰到，我觉得这是转型社会的一种‘社会事实’。而‘事实’的改变，有赖于社会转型到一定的程度。”
因此，他的建议是，在承认这个社会事实的基础上，对越轨行为进行个案化的解决，而不要轻易上升到“地域黑”。
从村BA到音乐节：“顺势而为”与“借势而为”
那么，是否可以采取一些措施，尽量预防这类“民风丑闻”的发生？吕德文认为答案是肯定的。
“其实我们国家的基层治理有一个优势，就是把群众工作作为基层治理的主轴。从我的角度来看，南阳这次大型音乐节，当地相关部门在治理的客观效能上确实不够完美，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，当地普通群众没有充分参与进来，没有成为这个活动的‘主人’。”吕德文提到，尽管有报道称，当地参与这次音乐节服务的志愿者多达4万人，然而，在活动主场地周围的村庄里，似乎并没有构筑起相对完整的参与网络。
“我设身处地地想一想，对于那些群众来说，相当于我家门口突然涌来了十几万人，但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，并不是‘自家的事’，那也就没什么道德义务去维护和珍惜这个活动、这个品牌了。”基于这个乡村社会的现实逻辑，吕德文建议说，要把公德、法治这些“大词”，跟普通群众的日常脸面结合起来，“比如安排他们守个路口，或者在门口摆摊之类的，有一种参与感，能从中受益，群众动员的效果就特别好。假如每家人里面都有志愿者，村民就不太可能跑进去拿东西；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，也不会容易受到网络谣言的影响了。”
不过，吕德文也补充说，这次小众音乐节深入中原农村，与当地人的文化生活不太相融，客观上也增加了群众动员工作的难度。
“我看到有人把这个活动跟淄博烧烤、贵州的村BA放在一起比较，后两者的群众动员程度比较高，普通群众也很兴奋，有‘主人翁’的感觉。我觉得这个比较很有意思。之前我去过贵州调研，那里的少数民族群众本身就喜欢热闹，喜欢打球；据说淄博烧烤也是当地原本就有这种文化，只是地方官员在互联网环境下‘顺势而为’，打造出了一个大热‘IP’。而南阳这次音乐节，可以说是‘借势而为’。”
在他看来，倒也不用急于评价“好”与“不好”。“相信地方政府会有自己的考量。也许一个地方现在没有这种文化土壤，再搞个两三届就有了呢？”
采写：南都记者 侯婧婧